第53章 絕地反殺（八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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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瑀望見鬼卒懷裏的林綰, 眼神一縮，眸底猛地有旋渦升騰，殺機畢現。
白悟看著他, 眼底緩緩綻出一抹舒緩的笑意。
林綰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勢，感情自己這是被白悟這王八蛋當成人質來威脅顧瑀了……等等, 他抓自己幹什麽……？就算顧瑀對自己有那麽一點好感，可讓這人為了自己妥協？做夢去吧。白悟這是腦子抽了吧？
再說了，他憑什麽認為抓自己可以威脅到顧瑀？
林綰眼睛一轉，驀地瞥到癱在地上的狴犴, 對方一雙碧綠的眼睛正含著歉意望著自己，林綰的心猛地一沈，難道是他告訴白悟抓自己做人質的？
想著想著, 她看狴犴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失望與冷意, 狴犴看懂了，急急的嗚咽了幾聲向著林綰爬來，奈何四肢被顧瑀打斷，沒爬幾步就跌到了地上。
林綰硬起心腸不去看這個叛徒。
白悟緩緩扶著墻壁站起身來，眼底帶著勝利的淺笑：“這一步果然走對了……顧瑀, 不管這個女人是誰，你如果不想她現在就死的話, 先把神石給我。”
顧瑀冷冷的看著他，一動不動，眼底深處極快的掠過一縷掙紮。
呵呵，看吧, 如意算盤要落空了……林綰暗自冷笑，心底卻不可避免的微微有些失落，顧瑀終究是顧瑀, 就算他曾不顧危險進入識海救了自己，可回到現實，他又怎麽可能為了自己丟掉尊嚴和寶物。
眼見顧瑀不動，白悟頭一歪給出示意，“哢嚓”一聲，會意的鬼差出手如電，輕輕一下便折斷了林綰的左手腕骨。
鉆心的劇痛直沖腦門，林綰差點沒暈過去，她痛叫了一聲，霎時間冷汗和生理性的眼淚滾滾而下。
“找死！”顧瑀臉色陰沈的能擠出水來，可他身形一動，白悟那邊立刻擋住了林綰，警惕的看著他。
“你若是不交，我就再折斷她的右手，我們比比看，誰能堅持到最後。”白悟咳嗽了兩聲，笑著說道。
林綰痛的出了一頭汗，掙紮著怒罵道：“你是什麽狗屁的守護者？自己打不過別人，就把我這個無辜的凡人抓過來當人質，呸，還要點臉不？就你這種卑鄙無恥的人渣，還好意思自稱守護人間？”
白悟微微挑了挑眉，神色不動：“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？是他告訴你的吧。”
、
林綰“哼”了一聲，偏過頭咬牙忍耐著鉆心之痛，她自然不會主動告訴白悟，這人多次抹除自己的記憶其實從來沒有成功過，他要是知道自己有這個奇怪的能力，怕是會將自己也視作這個時空的異類加以抹除，到時候就麻煩了。
啊……想到這裏，林綰驀地一驚，下意識的轉頭死死瞪向癱在地上的狴犴，等等，這家夥可是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被消除記憶的，萬一它連這個都告訴白悟，那自己可就死定了。
狴犴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睛正慘兮兮的看著她，卻不敢再過來。
林綰瞪了它一眼，狴犴眼睛一亮，剛想爬過來，便見林綰已經冷漠的轉移了視線，登時低低的嗚咽了一聲……
白悟冷笑：“你懂什麽，我等守護凡間秩序，一向以大局為重，這個人身為異類，若不及時除去，誰也不知道會給這個時空帶來什麽災難。況且，他為了一己之私，擅自取走五彩神石，造成A大鬼魅橫行，你還當他是什麽好人嗎？”
A大的鬧鬼事件，竟然是因為顧瑀？林綰猛地一楞，連手腕的劇痛都顧不得了。
狴犴好不容易蹭到林綰面前，拿頭去蹭她的腳，嗚嗚咽咽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麽，林綰恨極了地府這夥人，猛地挪開了腳，冷冷道：“別碰我！”
狴犴瑟縮了一下，嗚咽著垂下了腦袋，虛弱的趴在地上，顫抖了半響，眼看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“顧瑀，我數到三，你如果還舍不得神石，那就別怪我折她右手了。”白悟慢悠悠道：“一……二——”
“給你！”
顧瑀眸光冷郁，隨手一拋，一紅一綠兩顆神石便落入白悟手中，白悟面上露出一縷笑意，學著顧瑀剛才的樣子將神石繞著自己轉了幾圈，身上的傷果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，他正要給狴犴治療，驀地瞥了林綰一眼，頓了頓，緩緩將神石收了起來——
狴犴小崽子和這女人關系匪淺，要是現在就治好它，說不定小崽子一心救這女人，反而與自己為難，那到時候可就腹背受敵了。
白悟明白今天自己棋差一招，沒有想到神石竟有治愈功能，竟當場治好了顧瑀的寒疾，以顧瑀的實力，今日自己若是再想有什麽進展是不可能了，既然已經拿到了神石，此人還是早點回去找地君處理吧。
想著，他給那個捉住林綰的鬼卒使了個眼色，一把拎起已經昏迷不醒的狴犴，閃身便要與鬼卒一同離開，正在這時，斜後方驀地竄過來一道迅捷的白影，“啊嗚”一口死死咬住挾持林綰的那個鬼卒的大腿，鬼卒冷不防被一口咬中，登時慘叫連連起來。
白悟心知不妙，扔下狴犴剛要動作，眼前極快閃過一道幻影，等他再回頭時，顧瑀已經帶著林綰退回去了，一只雪白的大狗正蹲在二人腳邊，呼哧呼哧的伸著舌頭，挑釁的看著他們。
“沒用。”白悟蹙眉看了眼鬼卒。
鬼卒又痛又怕，戰戰兢兢的捂著屁股不敢說話。
“今天，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。”顧瑀冷冷一笑，踏前一步，信手一揮，那個鬼卒便轉瞬煙消雲散在了原地，連個骨頭渣渣都沒有留下。
他腳步不停，繼續向白悟走去，白悟後退一步，眼底逸出幾分慌亂，眼看著顧瑀又是手一動，他驀地一矮身，撈起早已昏迷的狴犴擋在了身前。
“別——”
林綰心一跳，猛地用沒傷的那只手攥住了顧瑀的手臂。
顧瑀側頭，聲音冷漠的陳述道：“做什麽？它已經背叛了你。”
林綰搖頭，一邊疼的嘶嘶吸著氣，一邊懇求道：“可它也救過我很多次，而且它傷的不輕，已經得到教訓了，你就放過它這一回吧……”
顧瑀定定的看著她，見林綰眼底盡是懇求之色，半響，轉過身去：“把神石留下。”
白悟眼底掙紮了一瞬，取出兩顆神石拋了過去，便在這一刻，顧瑀驀地一手接過神石，一手凝出一把光劍快如閃電的一削，“啪”的一聲，一只噴血的手掌直直飛出三丈遠，鮮血濺了一地。
白悟痛叫一聲，捂著光禿禿的手腕冷汗直流。
顧瑀散了光劍，微微勾唇：“現在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白悟冷戾的看了他一眼，拎著狴犴一言不發的消失在原地。
“坐沙發上，我給你接骨。”顧瑀沒在意茍且逃命的白悟，伸手扶著林綰走向沙發。
林綰疼的意識都模糊了，跌跌撞撞的坐下，想到等下要面臨的劇痛，忐忑又無力的道：“能不能把我打暈了你再接……我怕受不了……”
顧瑀頓了一下，輕聲道：“好。”
林綰長舒了口氣，放心的閉上眼睛：“謝謝……”
顧瑀將繃帶纏了最後一圈，打結弄好，目光深幽的望著躺在沙發上陷入沈睡的女子。
經歷了方才的那一系列折磨，她的臉色異常的雪白，濕漉漉的睫毛軟軟的垂落，下面洇著還未幹涸的眼淚，頭發亂成了一團，被汗水浸濕後軟噠噠的貼在臉上，襯得整張小臉慘兮兮的。
顧瑀那顆萬年不曾動過的心臟，驀地狠狠揪了一下。
她受了傷，還是在自己的眼前，很好，白悟這個人，就算他今後不來找自己，自己也必然要找到他，然後，今日她所受的苦，他必定要他百倍償還。
白哈哈蹲在林綰身邊，難得安靜的盯著她瞧，一張毛臉上竟破天荒的流露出擔憂之色。
“今天做得很好。”顧瑀摸了摸白哈哈的背。
受到表揚，白哈哈眼睛一亮，想到什麽，又暗淡了下來，低低的“嗷”了一聲，用爪子輕輕探了下林綰的胳膊。
“她沒事。”顧瑀難得耐心的解釋。
天微微亮的時候，大廳內走進一個窈窕的身影，帶著一身尚未散盡的肅殺之氣，卻是那個叫青的傀人。
“主人，屬下昨晚共狙殺了十八名從地下逃出來的鬼祟，不過，這些天A大的鬼祟越來越多了，屬下擔心會有漏網之魚。”
青一板一眼的匯報。
顧瑀坐在沙發上，垂頭望著林綰的睡顏出神，經過一晚上的休息，她的臉色紅潤了許多，呼吸也輕緩了下來，似乎正在做著一個美夢，唇角微微彎起，仿佛早晨太陽升起時第一抹綻放的山茶花，滾動著剔透的露水，清新動人至極。
顧瑀跟著不由自主的彎起唇角，眼底積壓的倦意和寒氣都消散了，他緩緩撫摸著她黑漆漆的亂發，一言不發。
青便老老實實站到一邊，不再說話。
半響，顧瑀擡頭，輕輕閉了閉眼，似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：“罷了，青，今晚隨我再下去一趟吧。”
“是。”青也不多問，她自然知道“下去”是指去A大地下的古戰場，目的自然是找到其他三顆神石了。
“對了，主人，我曾聽說五彩神石之間有特殊的感應，我們已經擁有了其中兩顆，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剩下三顆了。”驀地想到什麽，青的聲音帶著些許激動。
顧瑀揮揮手：“……不必了。”
青一楞，不明所以的看著顧瑀。
顧瑀凝視著林綰恬靜的睡顏，淡淡的，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：“今晚我會送神石歸位，其他三顆也暫時不必尋了。”
青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明顯的吃驚之色：“主人尋了這麽多年才尋到其中的兩顆，怎能——況且您不是發現神石還能治療您的寒疾……？”
顧瑀起身，取了一塊熱毛巾過來，輕輕擦拭林綰的臉，神色不動：“回去的辦法可以另尋，神石對這個世界意義非凡，在沒有尋到壓制那些亡魂的辦法之前，先送它們歸位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青嘴上應下，眼底的神色卻洩露了內心的想法。
顧瑀擡眼看到，嘆氣：“你是不是在想，我怎麽突然這麽大方起來了？”
青忙道：“屬下……屬下不敢。”
顧瑀嗤了一聲，收了毛巾：“我也曾經以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護住神石的，可今天，我看到她折了手……”
“她沒有修為，折手之痛對她一定很疼。”
青垂頭不說話，默默聽顧瑀自言自語。
“青，我很後悔。若是我一開始就把神石交給白悟，也許她便不會如此了。”
顧瑀說著，緩緩垂頭看著林綰，俊美的臉上一片少見的怔然。良久，他輕輕嘆了口氣，閉了閉眼睛：“青，你說，這些年，我是不是太執著於回去這件事了……”
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，也明白顧瑀並不要她的回答。
一片寂靜中，沙發上沈睡的林綰微微動了動眼睫，顧瑀驀地轉頭，便見林綰慢慢睜開了眼睛。
“顧瑀……額，不！顧教授……”林綰迷迷瞪瞪間，下意識的喊出在識海裏喊慣了的那個名字，發現不對，又連忙改口。
“醒了？”顧瑀去扶她。
林綰一頓，忙抽回手躲了開去，徑自坐起身，昨天的記憶飛速湧入腦海，她一時間臉色有些覆雜，都不知道是該感謝顧瑀的救命之恩，還是罵他惹了禍卻牽連自己了。
“還有哪裏不舒服嗎？”顧瑀一僵，緩緩收回手去，從她身側的沙發上站了起來。
林綰活動了兩下，覺得神清氣爽，連昨天的斷腕也已經完好如初了，心中松了一口氣，訥訥道：“多謝顧教授昨天救我……”
顧瑀點點頭，看著她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，難得緩和了語氣：“你想問什麽？說吧。”
林綰咬了咬唇，小心的試探道：“我昨天聽地府的那些人說，A大鬧鬼是因為你取走了什麽神石，這是真的嗎？”
顧瑀倒也不避諱：“不錯。”
林綰聽他這麽大方的承認，一時間倒是楞了一下，半天，仰頭道：“你……你取走它們是為了治療寒疾嗎？”
顧瑀沒有說話。
林綰心中焦急，三兩步走過去，誠懇道：“我知道寒疾發作會很難受，可，可沒有了神石，A大鬧鬼的事就永遠停不下來，就算地府能讓人忘記這些事，可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，受害的可是無辜的凡人，你……你就真的忍心看著學生們慘遭傷害嗎？”
顧瑀靜靜的聽著，俊美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。
林綰眼底的希望逐漸化為失望，也是，先不說顧瑀本身的性格就是一旦認定什麽，便絕不會放手，就說這人寒疾發作時的痛苦，自己也是親眼見過的，現在自己讓他放棄這麽一個寶貝，怎麽可能？
又等了一會，久到林綰嘆息一聲，苦笑了一下便要轉身離去的時候，顧瑀驀地說話了，聲音平靜淡漠：“寒疾發作時很疼，你知道的。”
林綰一楞，猛地擡頭看他，顧瑀也在看她，一雙本該是瀲灩多情的桃花眼眸，長在他那張俊美冷漠的臉上，風情不在，卻多了幾分拒人千裏的疏離之感，此刻，這雙眸子靜靜的看著她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林綰竟隱隱看出了一點委屈的感覺。
她猛地甩甩頭，甩去這個荒謬到了極點的想法。
“我知道！您忍得很辛苦，我都看見過的，可……可你本事那麽大，一定能找到其他解決的辦法，對不對？而且你一向宅心仁厚，愛……那個愛生如子——”
林綰艱難的厚著臉皮說著，瞥見顧瑀眼底戲謔的神色，臉一紅，下意識的轉移了視線，否則她的拍馬屁大業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：
“你也知道沒了神石，鬼祟都跑出來了，學生們是毫無抵抗能力的，你這麽善良仁……那個仁慈，一定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學生再遭毒手吧？俗話說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，，你要是歸還神石，這功德可就無量了，說不定對你的修為也有好處啊！”
見林綰轉著靈動的眼珠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著，顧瑀眼底忍不住積聚了幾分笑意，在林綰看過來時，又盡數斂了去。
“你說的倒不是沒有道理。”顧瑀沈吟著垂下了眼睛，遮住了眸底的亮光。
林綰見有戲，心底一喜：“那你是同意了？”
顧瑀低嘆了一聲：“你方方面面想得倒是周全，那你說說，失了神石，我的寒疾怎麽辦？”
眼見到嘴的肥肉要飛，林綰心中一急，飛速道：“只要你歸還神石，以後你只要寒疾發作，我願意幫你調理，隨叫隨到絕對沒有怨言！”
顧瑀一嗤：“調理？熬姜湯嗎，青也會。”
林綰急不擇言：“那你想怎麽樣？我都依你的還不行！”
顧瑀眼中精光一閃：“口說無憑，立字為據。”
“可以！”林綰挺了挺胸，一副壯士斷腕的決絕之態！
顧瑀對青點了點頭，一直安靜當背景墻的青迅速拿來紙筆，顧瑀沈吟了一下，埋頭“刷刷”寫了起來，半響，終於寫完兩張協議書，他把其中一張紙遞了過來。
林綰迅速瀏覽了一番，這張協議書的主要內容大致是，顧瑀答應歸還神石，與之相對應的，以後他老人家但凡寒疾發作，林綰必須無條件的隨叫隨到，且完全按照顧瑀方面的要求對他的貴體呵護照顧，如果違背一次，則無償為白哈哈做吃食一年。
一年……？
林綰迅速在心裏計算著，按照顧瑀給自己開的工資，一年下來大約在二十多萬，也就是說，如果不好好照顧他老人家，自己就要損失二十萬人民幣！
呵呵，想得美，要錢沒有，要命一條，自己便處處依著他就是了，又能有多難！林綰暗暗下定決心。
整一張協議書讀下來，林綰既佩服又無奈，顧瑀這老狐貍不愧是法學教授，這張協議書條理清晰，權責明確，方方面面根本無懈可擊，讓她連找個瑕疵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有。
她無奈，大筆一揮在兩張協議書上都簽下自己的名字。
顧瑀檢查了一遍，遞給林綰一張，將另一張協議書對折裝進口袋，微微彎唇：“好好保存，別弄丟了。”
林綰本是要告辭的，卻猶豫了，試探道：“你打算什麽時候把神石歸還回去？”
顧瑀挑眉：“這你就不用管了，我今晚自會送回去。”
林綰躊躇了半響，到底還是信不過他，面上做出一副八卦的樣子，討好的笑著道：
“顧教授，我有點好奇地下古戰場長什麽樣子哎，哈哈，那個……你歸還神石的時候能不能也帶我去看看，就當是見見世面呀？”
顧瑀撩起眼皮子，好笑的看著她：“怎麽，你不相信我？”
林綰忙擺手，誠懇道：“不是！怎麽會呢，我純粹就是好奇，想去見識一下！”
顧瑀也不戳穿，寬容的道：“既然你這麽想去，那便一起吧。”
青一楞，吃驚的看向顧瑀，地下古戰場嚴格來說已經是鬼蜮所在，他帶一個凡人過去，可是要擔很大風險的。
顧瑀似是看出她的憂慮，瞥了她一眼：“沒關系，我帶她過去，你留在這裏吧。”
“是。”
正午時分，顧瑀將正在跟白哈哈玩耍的林綰叫過來：“準備出發吧。”
林綰有些興奮，有些緊張，不疊點頭：“嗯！我準備好了。”
顧瑀見她小臉上紅撲撲的，清澈的眸子裏閃爍著興奮的光，忍著不住彎了彎唇，攬起她的細腰，隨即便消失在了原地。
等到能看清東西的時候，林綰徹徹底底驚到了，眼前是一片昏暗的，無邊無際的荒野，頭頂是一片昏蒙蒙濕漉漉的濃霧，無星無月，粗糙的沙礫，猙獰的枯樹，遍地的白骨，隱約有哀哀的哭泣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。
每一樣東西都在昭示著，這裏果然是鎮壓著不計其數的亡魂的地獄。
林綰心跳加速，緊緊跟在顧瑀身後，小心翼翼的繞過三四根結實的大腿骨，四五件掛在枯樹上迎風飄飛的可怖血衣，卻終究還是一不小心踩到一個露出地面的頭蓋骨，那頭蓋骨呻~~吟了一聲，空蕩蕩的眼窩裏流出兩行血淚，哀哀戚戚的一邊哭，一邊張開空蕩蕩的牙床去咬林綰的腳。
林綰毛骨悚然，“啊”的一聲尖叫，死死攥住顧瑀的胳膊，拼命往他身上靠，渾身都在細細的戰栗。
“這就怕了？”顧瑀一腳將那個骷髏頭碾成碎末，牽過她冰涼的手，淡淡道：“分明是你自己堅持要來，我還以為膽子多大呢。”
林綰嘶嘶的抽著冷氣，一邊緊緊抓住顧瑀的手，一邊草木皆兵的警惕瞪著腳下每一粒沙礫，生怕再從哪裏鉆出一個骷髏來。
顧瑀看得有趣，無奈道：“你這種速度，明天也出不去。”
林綰欲哭無淚，因為膽小而卑微的道：“我，我會走快點的，你千萬別丟下我啊……”
顧瑀察覺到掌中冰冷顫抖的小手，頓了下，揮手招出一把藍盈盈的光劍，帶著林綰跳了上去。
一離開危機四伏的地面，林綰長長的松了口氣。
飛了一會兒，顧瑀在一個大沙坑上方停住，驀地將林綰整個攬在了懷裏。
林綰一驚，正要掙紮，便聽見頭頂顧瑀嚴肅的聲音：“別動，別睜眼！”
林綰下意識的閉上眼睛，“刷”的一聲，察覺到二人踏著飛劍俯沖而下，她還沒來得及眩暈，便有無數的沙礫鋪天蓋地的向她灌來，隱隱竟是鉆到了地下！
黑暗中，幹涸粗硬的沙礫硬生生被沖出一條路，若非顧瑀將她攬在懷裏，林綰不被沙子活埋，也會在黑暗的地底下窒息而死，她心跳前所未有的快，緊緊縮在他懷裏，只覺得平生從未有過的刺激。
很快，二人的身形停住，腳下落到了實地上，顧瑀的聲音在黑暗中淡淡的傳來：“可以了。”
林綰睜開眼睛，發現他們處在一間快要被沙石淹沒的石室內，石室中間擺著一個被砸的四分五裂的臺子，旁邊倒著一尊石像，是一個人首蛇身的女子。
顧瑀走到雕像前，掏出兩顆神石，彎腰放在了雕像的手中。
“走吧，已經把它們歸位了。”顧瑀淡淡說著，攜著林綰正要離開，驀地又停下腳步。
“怎麽了？”林綰疑惑。
顧瑀沈吟了一下，返回到石像前，咬破食指，點在石像眉心，手一揮，射了一道靈氣進去，然後，他冷然的說道：“起來。”
接著，令林綰吃驚的一幕發生了，那石像竟在地上晃了晃，緩緩睜開了一雙原來半開半閉的眼睛，笨拙的站起身來：“主……人……”
石像的嘴巴一張一合，發出嗡嗡的聲音，極是詭異。
“以我之血，點汝之靈。從今日起，你的使命就是守護神石，若是有變，即刻告知於我，明白了嗎？”顧瑀冷聲道。
“是……”石像嗡嗡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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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悟看著他, 眼底緩緩綻出一抹舒緩的笑意。
林綰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勢，感情自己這是被白悟這王八蛋當成人質來威脅顧瑀了……等等, 他抓自己幹什麽……？就算顧瑀對自己有那麽一點好感，可讓這人為了自己妥協？做夢去吧。白悟這是腦子抽了吧？
再說了，他憑什麽認為抓自己可以威脅到顧瑀？
林綰眼睛一轉，驀地瞥到癱在地上的狴犴, 對方一雙碧綠的眼睛正含著歉意望著自己，林綰的心猛地一沈，難道是他告訴白悟抓自己做人質的？
想著想著, 她看狴犴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失望與冷意, 狴犴看懂了，急急的嗚咽了幾聲向著林綰爬來，奈何四肢被顧瑀打斷，沒爬幾步就跌到了地上。
林綰硬起心腸不去看這個叛徒。
白悟緩緩扶著墻壁站起身來，眼底帶著勝利的淺笑：“這一步果然走對了……顧瑀, 不管這個女人是誰，你如果不想她現在就死的話, 先把神石給我。”
顧瑀冷冷的看著他，一動不動，眼底深處極快的掠過一縷掙紮。
呵呵，看吧, 如意算盤要落空了……林綰暗自冷笑，心底卻不可避免的微微有些失落，顧瑀終究是顧瑀, 就算他曾不顧危險進入識海救了自己，可回到現實，他又怎麽可能為了自己丟掉尊嚴和寶物。
眼見顧瑀不動，白悟頭一歪給出示意，“哢嚓”一聲，會意的鬼差出手如電，輕輕一下便折斷了林綰的左手腕骨。
鉆心的劇痛直沖腦門，林綰差點沒暈過去，她痛叫了一聲，霎時間冷汗和生理性的眼淚滾滾而下。
“找死！”顧瑀臉色陰沈的能擠出水來，可他身形一動，白悟那邊立刻擋住了林綰，警惕的看著他。
“你若是不交，我就再折斷她的右手，我們比比看，誰能堅持到最後。”白悟咳嗽了兩聲，笑著說道。
林綰痛的出了一頭汗，掙紮著怒罵道：“你是什麽狗屁的守護者？自己打不過別人，就把我這個無辜的凡人抓過來當人質，呸，還要點臉不？就你這種卑鄙無恥的人渣，還好意思自稱守護人間？”
白悟微微挑了挑眉，神色不動：“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？是他告訴你的吧。”
、
林綰“哼”了一聲，偏過頭咬牙忍耐著鉆心之痛，她自然不會主動告訴白悟，這人多次抹除自己的記憶其實從來沒有成功過，他要是知道自己有這個奇怪的能力，怕是會將自己也視作這個時空的異類加以抹除，到時候就麻煩了。
啊……想到這裏，林綰驀地一驚，下意識的轉頭死死瞪向癱在地上的狴犴，等等，這家夥可是知道自己從來沒有被消除記憶的，萬一它連這個都告訴白悟，那自己可就死定了。
狴犴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睛正慘兮兮的看著她，卻不敢再過來。
林綰瞪了它一眼，狴犴眼睛一亮，剛想爬過來，便見林綰已經冷漠的轉移了視線，登時低低的嗚咽了一聲……
白悟冷笑：“你懂什麽，我等守護凡間秩序，一向以大局為重，這個人身為異類，若不及時除去，誰也不知道會給這個時空帶來什麽災難。況且，他為了一己之私，擅自取走五彩神石，造成A大鬼魅橫行，你還當他是什麽好人嗎？”
A大的鬧鬼事件，竟然是因為顧瑀？林綰猛地一楞，連手腕的劇痛都顧不得了。
狴犴好不容易蹭到林綰面前，拿頭去蹭她的腳，嗚嗚咽咽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麽，林綰恨極了地府這夥人，猛地挪開了腳，冷冷道：“別碰我！”
狴犴瑟縮了一下，嗚咽著垂下了腦袋，虛弱的趴在地上，顫抖了半響，眼看著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“顧瑀，我數到三，你如果還舍不得神石，那就別怪我折她右手了。”白悟慢悠悠道：“一……二——”
“給你！”
顧瑀眸光冷郁，隨手一拋，一紅一綠兩顆神石便落入白悟手中，白悟面上露出一縷笑意，學著顧瑀剛才的樣子將神石繞著自己轉了幾圈，身上的傷果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了，他正要給狴犴治療，驀地瞥了林綰一眼，頓了頓，緩緩將神石收了起來——
狴犴小崽子和這女人關系匪淺，要是現在就治好它，說不定小崽子一心救這女人，反而與自己為難，那到時候可就腹背受敵了。
白悟明白今天自己棋差一招，沒有想到神石竟有治愈功能，竟當場治好了顧瑀的寒疾，以顧瑀的實力，今日自己若是再想有什麽進展是不可能了，既然已經拿到了神石，此人還是早點回去找地君處理吧。
想著，他給那個捉住林綰的鬼卒使了個眼色，一把拎起已經昏迷不醒的狴犴，閃身便要與鬼卒一同離開，正在這時，斜後方驀地竄過來一道迅捷的白影，“啊嗚”一口死死咬住挾持林綰的那個鬼卒的大腿，鬼卒冷不防被一口咬中，登時慘叫連連起來。
白悟心知不妙，扔下狴犴剛要動作，眼前極快閃過一道幻影，等他再回頭時，顧瑀已經帶著林綰退回去了，一只雪白的大狗正蹲在二人腳邊，呼哧呼哧的伸著舌頭，挑釁的看著他們。
“沒用。”白悟蹙眉看了眼鬼卒。
鬼卒又痛又怕，戰戰兢兢的捂著屁股不敢說話。
“今天，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。”顧瑀冷冷一笑，踏前一步，信手一揮，那個鬼卒便轉瞬煙消雲散在了原地，連個骨頭渣渣都沒有留下。
他腳步不停，繼續向白悟走去，白悟後退一步，眼底逸出幾分慌亂，眼看著顧瑀又是手一動，他驀地一矮身，撈起早已昏迷的狴犴擋在了身前。
“別——”
林綰心一跳，猛地用沒傷的那只手攥住了顧瑀的手臂。
顧瑀側頭，聲音冷漠的陳述道：“做什麽？它已經背叛了你。”
林綰搖頭，一邊疼的嘶嘶吸著氣，一邊懇求道：“可它也救過我很多次，而且它傷的不輕，已經得到教訓了，你就放過它這一回吧……”
顧瑀定定的看著她，見林綰眼底盡是懇求之色，半響，轉過身去：“把神石留下。”
白悟眼底掙紮了一瞬，取出兩顆神石拋了過去，便在這一刻，顧瑀驀地一手接過神石，一手凝出一把光劍快如閃電的一削，“啪”的一聲，一只噴血的手掌直直飛出三丈遠，鮮血濺了一地。
白悟痛叫一聲，捂著光禿禿的手腕冷汗直流。
顧瑀散了光劍，微微勾唇：“現在，你可以走了。”
白悟冷戾的看了他一眼，拎著狴犴一言不發的消失在原地。
“坐沙發上，我給你接骨。”顧瑀沒在意茍且逃命的白悟，伸手扶著林綰走向沙發。
林綰疼的意識都模糊了，跌跌撞撞的坐下，想到等下要面臨的劇痛，忐忑又無力的道：“能不能把我打暈了你再接……我怕受不了……”
顧瑀頓了一下，輕聲道：“好。”
林綰長舒了口氣，放心的閉上眼睛：“謝謝……”
顧瑀將繃帶纏了最後一圈，打結弄好，目光深幽的望著躺在沙發上陷入沈睡的女子。
經歷了方才的那一系列折磨，她的臉色異常的雪白，濕漉漉的睫毛軟軟的垂落，下面洇著還未幹涸的眼淚，頭發亂成了一團，被汗水浸濕後軟噠噠的貼在臉上，襯得整張小臉慘兮兮的。
顧瑀那顆萬年不曾動過的心臟，驀地狠狠揪了一下。
她受了傷，還是在自己的眼前，很好，白悟這個人，就算他今後不來找自己，自己也必然要找到他，然後，今日她所受的苦，他必定要他百倍償還。
白哈哈蹲在林綰身邊，難得安靜的盯著她瞧，一張毛臉上竟破天荒的流露出擔憂之色。
“今天做得很好。”顧瑀摸了摸白哈哈的背。
受到表揚，白哈哈眼睛一亮，想到什麽，又暗淡了下來，低低的“嗷”了一聲，用爪子輕輕探了下林綰的胳膊。
“她沒事。”顧瑀難得耐心的解釋。
天微微亮的時候，大廳內走進一個窈窕的身影，帶著一身尚未散盡的肅殺之氣，卻是那個叫青的傀人。
“主人，屬下昨晚共狙殺了十八名從地下逃出來的鬼祟，不過，這些天A大的鬼祟越來越多了，屬下擔心會有漏網之魚。”
青一板一眼的匯報。
顧瑀坐在沙發上，垂頭望著林綰的睡顏出神，經過一晚上的休息，她的臉色紅潤了許多，呼吸也輕緩了下來，似乎正在做著一個美夢，唇角微微彎起，仿佛早晨太陽升起時第一抹綻放的山茶花，滾動著剔透的露水，清新動人至極。
顧瑀跟著不由自主的彎起唇角，眼底積壓的倦意和寒氣都消散了，他緩緩撫摸著她黑漆漆的亂發，一言不發。
青便老老實實站到一邊，不再說話。
半響，顧瑀擡頭，輕輕閉了閉眼，似是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：“罷了，青，今晚隨我再下去一趟吧。”
“是。”青也不多問，她自然知道“下去”是指去A大地下的古戰場，目的自然是找到其他三顆神石了。
“對了，主人，我曾聽說五彩神石之間有特殊的感應，我們已經擁有了其中兩顆，想必很快就能找到剩下三顆了。”驀地想到什麽，青的聲音帶著些許激動。
顧瑀揮揮手：“……不必了。”
青一楞，不明所以的看著顧瑀。
顧瑀凝視著林綰恬靜的睡顏，淡淡的，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：“今晚我會送神石歸位，其他三顆也暫時不必尋了。”
青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明顯的吃驚之色：“主人尋了這麽多年才尋到其中的兩顆，怎能——況且您不是發現神石還能治療您的寒疾……？”
顧瑀起身，取了一塊熱毛巾過來，輕輕擦拭林綰的臉，神色不動：“回去的辦法可以另尋，神石對這個世界意義非凡，在沒有尋到壓制那些亡魂的辦法之前，先送它們歸位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青嘴上應下，眼底的神色卻洩露了內心的想法。
顧瑀擡眼看到，嘆氣：“你是不是在想，我怎麽突然這麽大方起來了？”
青忙道：“屬下……屬下不敢。”
顧瑀嗤了一聲，收了毛巾：“我也曾經以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護住神石的，可今天，我看到她折了手……”
“她沒有修為，折手之痛對她一定很疼。”
青垂頭不說話，默默聽顧瑀自言自語。
“青，我很後悔。若是我一開始就把神石交給白悟，也許她便不會如此了。”
顧瑀說著，緩緩垂頭看著林綰，俊美的臉上一片少見的怔然。良久，他輕輕嘆了口氣，閉了閉眼睛：“青，你說，這些年，我是不是太執著於回去這件事了……”
青不知道該怎麽回答，也明白顧瑀並不要她的回答。
一片寂靜中，沙發上沈睡的林綰微微動了動眼睫，顧瑀驀地轉頭，便見林綰慢慢睜開了眼睛。
“顧瑀……額，不！顧教授……”林綰迷迷瞪瞪間，下意識的喊出在識海裏喊慣了的那個名字，發現不對，又連忙改口。
“醒了？”顧瑀去扶她。
林綰一頓，忙抽回手躲了開去，徑自坐起身，昨天的記憶飛速湧入腦海，她一時間臉色有些覆雜，都不知道是該感謝顧瑀的救命之恩，還是罵他惹了禍卻牽連自己了。
“還有哪裏不舒服嗎？”顧瑀一僵，緩緩收回手去，從她身側的沙發上站了起來。
林綰活動了兩下，覺得神清氣爽，連昨天的斷腕也已經完好如初了，心中松了一口氣，訥訥道：“多謝顧教授昨天救我……”
顧瑀點點頭，看著她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，難得緩和了語氣：“你想問什麽？說吧。”
林綰咬了咬唇，小心的試探道：“我昨天聽地府的那些人說，A大鬧鬼是因為你取走了什麽神石，這是真的嗎？”
顧瑀倒也不避諱：“不錯。”
林綰聽他這麽大方的承認，一時間倒是楞了一下，半天，仰頭道：“你……你取走它們是為了治療寒疾嗎？”
顧瑀沒有說話。
林綰心中焦急，三兩步走過去，誠懇道：“我知道寒疾發作會很難受，可，可沒有了神石，A大鬧鬼的事就永遠停不下來，就算地府能讓人忘記這些事，可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，受害的可是無辜的凡人，你……你就真的忍心看著學生們慘遭傷害嗎？”
顧瑀靜靜的聽著，俊美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。
林綰眼底的希望逐漸化為失望，也是，先不說顧瑀本身的性格就是一旦認定什麽，便絕不會放手，就說這人寒疾發作時的痛苦，自己也是親眼見過的，現在自己讓他放棄這麽一個寶貝，怎麽可能？
又等了一會，久到林綰嘆息一聲，苦笑了一下便要轉身離去的時候，顧瑀驀地說話了，聲音平靜淡漠：“寒疾發作時很疼，你知道的。”
林綰一楞，猛地擡頭看他，顧瑀也在看她，一雙本該是瀲灩多情的桃花眼眸，長在他那張俊美冷漠的臉上，風情不在，卻多了幾分拒人千裏的疏離之感，此刻，這雙眸子靜靜的看著她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林綰竟隱隱看出了一點委屈的感覺。
她猛地甩甩頭，甩去這個荒謬到了極點的想法。
“我知道！您忍得很辛苦，我都看見過的，可……可你本事那麽大，一定能找到其他解決的辦法，對不對？而且你一向宅心仁厚，愛……那個愛生如子——”
林綰艱難的厚著臉皮說著，瞥見顧瑀眼底戲謔的神色，臉一紅，下意識的轉移了視線，否則她的拍馬屁大業就沒辦法進行下去了：
“你也知道沒了神石，鬼祟都跑出來了，學生們是毫無抵抗能力的，你這麽善良仁……那個仁慈，一定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學生再遭毒手吧？俗話說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，，你要是歸還神石，這功德可就無量了，說不定對你的修為也有好處啊！”
見林綰轉著靈動的眼珠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著，顧瑀眼底忍不住積聚了幾分笑意，在林綰看過來時，又盡數斂了去。
“你說的倒不是沒有道理。”顧瑀沈吟著垂下了眼睛，遮住了眸底的亮光。
林綰見有戲，心底一喜：“那你是同意了？”
顧瑀低嘆了一聲：“你方方面面想得倒是周全，那你說說，失了神石，我的寒疾怎麽辦？”
眼見到嘴的肥肉要飛，林綰心中一急，飛速道：“只要你歸還神石，以後你只要寒疾發作，我願意幫你調理，隨叫隨到絕對沒有怨言！”
顧瑀一嗤：“調理？熬姜湯嗎，青也會。”
林綰急不擇言：“那你想怎麽樣？我都依你的還不行！”
顧瑀眼中精光一閃：“口說無憑，立字為據。”
“可以！”林綰挺了挺胸，一副壯士斷腕的決絕之態！
顧瑀對青點了點頭，一直安靜當背景墻的青迅速拿來紙筆，顧瑀沈吟了一下，埋頭“刷刷”寫了起來，半響，終於寫完兩張協議書，他把其中一張紙遞了過來。
林綰迅速瀏覽了一番，這張協議書的主要內容大致是，顧瑀答應歸還神石，與之相對應的，以後他老人家但凡寒疾發作，林綰必須無條件的隨叫隨到，且完全按照顧瑀方面的要求對他的貴體呵護照顧，如果違背一次，則無償為白哈哈做吃食一年。
一年……？
林綰迅速在心裏計算著，按照顧瑀給自己開的工資，一年下來大約在二十多萬，也就是說，如果不好好照顧他老人家，自己就要損失二十萬人民幣！
呵呵，想得美，要錢沒有，要命一條，自己便處處依著他就是了，又能有多難！林綰暗暗下定決心。
整一張協議書讀下來，林綰既佩服又無奈，顧瑀這老狐貍不愧是法學教授，這張協議書條理清晰，權責明確，方方面面根本無懈可擊，讓她連找個瑕疵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有。
她無奈，大筆一揮在兩張協議書上都簽下自己的名字。
顧瑀檢查了一遍，遞給林綰一張，將另一張協議書對折裝進口袋，微微彎唇：“好好保存，別弄丟了。”
林綰本是要告辭的，卻猶豫了，試探道：“你打算什麽時候把神石歸還回去？”
顧瑀挑眉：“這你就不用管了，我今晚自會送回去。”
林綰躊躇了半響，到底還是信不過他，面上做出一副八卦的樣子，討好的笑著道：
“顧教授，我有點好奇地下古戰場長什麽樣子哎，哈哈，那個……你歸還神石的時候能不能也帶我去看看，就當是見見世面呀？”
顧瑀撩起眼皮子，好笑的看著她：“怎麽，你不相信我？”
林綰忙擺手，誠懇道：“不是！怎麽會呢，我純粹就是好奇，想去見識一下！”
顧瑀也不戳穿，寬容的道：“既然你這麽想去，那便一起吧。”
青一楞，吃驚的看向顧瑀，地下古戰場嚴格來說已經是鬼蜮所在，他帶一個凡人過去，可是要擔很大風險的。
顧瑀似是看出她的憂慮，瞥了她一眼：“沒關系，我帶她過去，你留在這裏吧。”
“是。”
正午時分，顧瑀將正在跟白哈哈玩耍的林綰叫過來：“準備出發吧。”
林綰有些興奮，有些緊張，不疊點頭：“嗯！我準備好了。”
顧瑀見她小臉上紅撲撲的，清澈的眸子裏閃爍著興奮的光，忍著不住彎了彎唇，攬起她的細腰，隨即便消失在了原地。
等到能看清東西的時候，林綰徹徹底底驚到了，眼前是一片昏暗的，無邊無際的荒野，頭頂是一片昏蒙蒙濕漉漉的濃霧，無星無月，粗糙的沙礫，猙獰的枯樹，遍地的白骨，隱約有哀哀的哭泣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。
每一樣東西都在昭示著，這裏果然是鎮壓著不計其數的亡魂的地獄。
林綰心跳加速，緊緊跟在顧瑀身後，小心翼翼的繞過三四根結實的大腿骨，四五件掛在枯樹上迎風飄飛的可怖血衣，卻終究還是一不小心踩到一個露出地面的頭蓋骨，那頭蓋骨呻~~吟了一聲，空蕩蕩的眼窩裏流出兩行血淚，哀哀戚戚的一邊哭，一邊張開空蕩蕩的牙床去咬林綰的腳。
林綰毛骨悚然，“啊”的一聲尖叫，死死攥住顧瑀的胳膊，拼命往他身上靠，渾身都在細細的戰栗。
“這就怕了？”顧瑀一腳將那個骷髏頭碾成碎末，牽過她冰涼的手，淡淡道：“分明是你自己堅持要來，我還以為膽子多大呢。”
林綰嘶嘶的抽著冷氣，一邊緊緊抓住顧瑀的手，一邊草木皆兵的警惕瞪著腳下每一粒沙礫，生怕再從哪裏鉆出一個骷髏來。
顧瑀看得有趣，無奈道：“你這種速度，明天也出不去。”
林綰欲哭無淚，因為膽小而卑微的道：“我，我會走快點的，你千萬別丟下我啊……”
顧瑀察覺到掌中冰冷顫抖的小手，頓了下，揮手招出一把藍盈盈的光劍，帶著林綰跳了上去。
一離開危機四伏的地面，林綰長長的松了口氣。
飛了一會兒，顧瑀在一個大沙坑上方停住，驀地將林綰整個攬在了懷裏。
林綰一驚，正要掙紮，便聽見頭頂顧瑀嚴肅的聲音：“別動，別睜眼！”
林綰下意識的閉上眼睛，“刷”的一聲，察覺到二人踏著飛劍俯沖而下，她還沒來得及眩暈，便有無數的沙礫鋪天蓋地的向她灌來，隱隱竟是鉆到了地下！
黑暗中，幹涸粗硬的沙礫硬生生被沖出一條路，若非顧瑀將她攬在懷裏，林綰不被沙子活埋，也會在黑暗的地底下窒息而死，她心跳前所未有的快，緊緊縮在他懷裏，只覺得平生從未有過的刺激。
很快，二人的身形停住，腳下落到了實地上，顧瑀的聲音在黑暗中淡淡的傳來：“可以了。”
林綰睜開眼睛，發現他們處在一間快要被沙石淹沒的石室內，石室中間擺著一個被砸的四分五裂的臺子，旁邊倒著一尊石像，是一個人首蛇身的女子。
顧瑀走到雕像前，掏出兩顆神石，彎腰放在了雕像的手中。
“走吧，已經把它們歸位了。”顧瑀淡淡說著，攜著林綰正要離開，驀地又停下腳步。
“怎麽了？”林綰疑惑。
顧瑀沈吟了一下，返回到石像前，咬破食指，點在石像眉心，手一揮，射了一道靈氣進去，然後，他冷然的說道：“起來。”
接著，令林綰吃驚的一幕發生了，那石像竟在地上晃了晃，緩緩睜開了一雙原來半開半閉的眼睛，笨拙的站起身來：“主……人……”
石像的嘴巴一張一合，發出嗡嗡的聲音，極是詭異。
“以我之血，點汝之靈。從今日起，你的使命就是守護神石，若是有變，即刻告知於我，明白了嗎？”顧瑀冷聲道。
“是……”石像嗡嗡的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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